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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天租屋處的馬桶蓄水槽出現了明顯的裂痕,浴室的地板因為緩慢的漏水而出現一小灘積水。我和妹妹在想,是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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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天租屋處的馬桶蓄水槽出現了明顯的裂痕,浴室的地板因為緩慢的漏水而出現一小灘積水。我和妹妹在想,是不是打掃的時候不小心有碰撞,但似乎沒有,又想到這一年地震頻繁,這房子也算是中古屋,也許是這樣出現的。

與妹妹討論究責的過程中,我知道這筆修繕費有可能需要由房東支付,同時,我也有了也許可以共同支付的心理準備,因為這幾年,確實是我們在使用的。先不論最後由誰承擔這份責任(房東這幾天才要前來確認狀況),我想起大約五、六年前,還住在十七樓的時候也發生過的馬桶修繕故事(我在超級多場合分享過,因為這件事真的對我影響好深)(請讓我再以文字分享一次!)。

那是2016年,我剛出版第一本書,出完書就衝動的辭職了,想說要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全職創作者,迎來的想當然是收入非常不穩定的長長一陣子,當時為了要讓自己能夠順利活下去,我把所有的錢領出來,分裝在一個個信封袋裡,每一個信封八千元台幣,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含房租(那時候房租四千元)。能力越有限,就越沒有辦法承擔風險。所以當時我幾乎不出門。

某一個月初,意外還是發生了,就在家裡(就算不出門還是會有風險啊),平常是我使用居多的客用馬桶堵塞了,當時還不知道要先通知房東,於是我打電話給三間附近的衛生社說明狀況並請他們報價(能力有限的時候人也會變得愛計較)。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計較。

後來我選了最低報價一千兩百元的衛生社前來修繕。一開始我很親切,覺得那是我對任何陌生人應該要有的模樣,直到修繕的大叔說,張小姐,妳這個不是單純的堵塞,而是管線問題,弄完是八千元。我盈盈的笑臉瞬間垮下來,八千元,不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嗎。我板起臉說,我得跟老闆娘通電話,她剛剛並沒有告知我有這個可能。

我在電話中跟老闆娘討價還價,老闆娘向我道歉她剛剛確實沒有說清楚,所以願意打折,九折,七千兩百元好不好。嘩,對我來說都是吃掉我一個月的錢,我不願意,老闆娘又說,最低八折,六千四。我不想說好的,但我聽見自己說了,好,六千四。我進房間拿出這個月的信封袋,抽出七千元,想要給修繕的大叔找錢。修繕的大叔看著我的手上的鈔票說,妹妹,我看妳很辛苦,我收妳六千元就好了,其他的我幫妳貼補。

那一刻我感覺到自己漲紅耳根。我好羞愧。

我從2015年開始接演講,當時我才二十三歲,我在所有的演講中都告訴跟我年齡相仿的大學生,無論生活如何地現實,我們都務必要成為一個溫柔慷慨的人。而那一刻的我並不如自己所說的,真正如我所形容的人,是那個大叔。我看見了在現實面前自己的刻薄,刻薄在於,如果大叔的女兒這個月剛出生,他每個月都要多支出的奶粉尿布錢,是不是就會少了。當我看似在保護自己的生活費時,其實很有可能是在拿取別人應該要獲得的生活費。世界的運作全是相互交換。

從此之後,我不敢再隨意地說出人一定要溫柔、要慷慨的話,我會這樣期許和鞭策自己,但不將此作為一個絕對的正確的選擇,並不是這件事不正確,而是溫柔和慷慨,很多時候需要餘裕。

這些年我常常會想起這件事,多數時候以為所謂餘裕,是金錢上的餘裕。這幾天盯著現在住的八樓馬桶蓄水槽上的裂痕,我忽然覺得,真正的餘裕,更多的是來自心理,如果沒有慷慨的心,有了錢也不會真正慷慨。當然,有時候確實很現實,我們比較容易在有所能力的時候學習什麼是慷慨。同樣重要的也是,若在有所能力時不願意學習,那麼慷慨就跟能力無關了,僅是一個人的質地。

所以,今天在回家的路上跟張凱聊天時,我忍不住說,能夠選擇溫柔、慷慨地對待他人的我們,其實是很幸運的,那包括在不順遂或煩躁之時仍願意替他人找台階下,包括不把這些當作展演或標籤,而是透過許多體會讓它們變成自己的一部分(當然,我也還在努力中!)。這些都需要願意覺察與調整的心。

啊,好久沒有想起這個故事,更沒想到馬桶竟然又壞了(笑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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